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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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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9 章

走廊裏的氣氛像一根繃緊了的絲線,脆弱得不堪一擊。

謝岫白維持著起身想要離開的動作,偏頭看著來時的方向,長長的額發劃過眼睫,黑眸裏肆意囂張的嘲謔無聲無息消散,下頜不易察覺地緊繃。

林譽也停下針鋒相對的想法,跟著扭頭看去。

平緩規律的腳步聲轉過走拐角,在寂靜的暗夜裏擴散出去。

身材頎長的青年獨自穿過長廊。

同樣是醫院,這間專門為了林燦而建的醫院連裝潢都處處透著用心,貼著卡通貼紙的墻壁和溫暖的鵝黃色窗簾沒有醫院特有的冰冷,反而像玩具屋一樣溫馨。

青年走在其間,就像是誤闖入童話的灰色電影人物。

冰涼,默然,沒有絲毫熱度。

和周遭格格不入。

林澗剛從醫院那邊趕回來,連續開了幾個小時的車,神情難以克制地浮現出幾分倦怠,鴉黑的睫羽垂在冷白面容上,褪掉冷硬筆挺的軍裝之後,少了幾分冷硬,多了幾分縹緲,看起來極其不真實。

林譽不知為何感到一陣怪異。

下一秒,林澗擡起眸子,微妙的厭倦和疲憊在瞬間一掃而空,又成了他往常最熟悉的模樣。

大概是氣昏頭了吧?

他怎麽會覺得自己的孩子不真實,像是隨時要消失一樣。

林譽心中的不安散去,剛才被謝岫白激出來的火氣再次占據了大腦。

他習慣性地想要發怒。

——父子倆少有平和相處的時候,林澗基本不會主動找他,他主動找林澗,最後往往也會演變成一場爭執。

久而久之,他幾乎產生了條件反射。

——趕緊把這個姓韓的弄走,別在這說些亂七八糟的,等會兒雲舒醒了,再聽到這些,還不得再被氣到一次?

而且他也不想看到這個人了。

以後凡是林家的宴會,他都絕不可能讓這個人再踏入一步!

林譽火燒火燎的心臟終於舒坦了些,抿了抿唇,剛想開口。

林澗始終沈靜沒有一絲波瀾的目光終於聚焦,瞳孔倒影的人像逐漸清晰。

林譽從裏面看到自己的臉,威嚴穩重,習慣性地皺著眉,眉心一道深深的川字溝壑。

仿佛有天大的成見,天大的不滿,以及……不喜。

林譽把自己想說的話忘了個一幹二凈。

好在林澗沒有繼續看他。

他的視線往旁邊平移著一動,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謝岫白,然後把謝岫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。

林譽能清楚地看到,他兒子那雙常年如冷凍碧湖的眼眸裏浮現出的責備和關切,看到謝岫白沒事之後,才終於松了口氣。

……這是怕他對那個姓韓的動手嗎?

林譽恍惚間想。

他就這樣呆了一下,楞楞地沒有反應,眼睜睜看著林澗走過來,伸手一拉,把同樣站著沒反應的謝岫白往身後一帶,這才眸子一轉,重新對上他的視線,語氣如常地叫了句:

“父親。”

走近了才發現,大概是路上車開得急,吹了點風,林澗的皮膚上還帶著夜色的涼意,看著格外冰涼沁人。

不過,再如何,也比不上他眼底的溫度寒涼。

是和他剛才看謝岫白截然不同的冷。

明明前後只隔了不到一秒鐘。

就是天差地別。

但這是他最熟悉的,林澗面對他的模樣。

林譽恍然間回想起來,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,在他還在理所當然地對林澗呼來喝去的時候,林澗看他的眼神裏早已經沒了熱度和情緒。

簡直就好像……三年前。

那間難民收容所門口,他特意前去找林澗,無意間看到的林澗和同桌人的談笑時輕松愜意,擡頭時看到他時笑意一點點隨風飄散的那雙眸子,跨越時空,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林澗重疊了起來。

久違的恐慌襲上心頭。

這些年他一直試圖用粗暴的相處來掩蓋那一刻一腳踩空的無措,用父子哪有隔夜仇來安慰自己。

林澗只是天生性格冷淡……不是對他這個父親有什麽意見。

直到這會兒。

如此鮮明的對比再一次放在眼前,自欺欺人的幻想再也無法維持下去。

他好像清醒,又好像當頭被重錘一錘擂在了頭上,一陣陣暈眩。

沈屙施以猛藥,謝岫白的話何止猛藥,簡直是在給他刮骨療傷。

但林譽對謝岫白“以牙還牙”的話其實沒有多深的感觸。

他只覺得憤怒。

這會兒看到林澗,才恍然回憶起——在他親昵地稱呼小兒子寶貝,溫柔地和小兒子說話,轉頭看到大兒子的瞬間變成不耐冷淡……是這種感覺啊。

林譽全身骨頭都痛了起來。

他難得這樣認真地打量林澗,從對方和妻子極為相似的面容一路下滑到他握住謝岫白手臂的手。

那只手修長優美,握在身後青年的小臂上,把對方藏在身後,自己則往前半步。

這種一種親昵而自然的保護姿態。

在一個外人和他的父親之間,他竟然更擔心他的父親會傷害對方,進而擋在對方面前,把戒備對準了他。

說是被針刺都是輕的,林譽簡直找不到言語來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。

記憶破開一道口子就再也彌補不上,過去無數有意無意的忽視終於化作子彈,劃過無數時間長河,命中了他的額頭。

他不想相信,不想回想,但還是無可抵禦地發現——這種對峙和保護的姿態,竟然是如此的熟悉。

和他從前每一次,理所當然站在別人的那一方,要求林澗退步時的情景,竟然有著驚人的相似。

只不過,這一次站在別人那一方的是林澗。

終於,在無數次被他放棄之後,林澗也選擇放棄他,已經長大的兒子不再是記憶中那個愚笨的、柔弱地等待救援的孩子,而是一個能化作高墻去庇護其他人的大人。

他已經不需要再祈求他的愛了。

所以林澗能毫不猶豫拋下他親生母親的生日宴,選擇去醫院陪伴一個老傭人。

“抱歉,父親,”林澗平靜地打破死寂,“小白言語過激冒犯了您,我替他道歉。”

謝岫白不滿:“我才……”

林澗五指扣緊他手臂。

謝岫白看了一眼他漠然的側臉,不情不願閉上嘴。

林譽知道這是林澗在給他臺階下,心裏有些不是滋味,本該順著樓梯下來的,但是一想到昏迷的妻子,還是忍不住道:“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?他把你母親氣昏迷了!”

他加重語氣,“你替他道歉,我看他自己倒是一點愧疚都沒有,你是收養了他幾年,又不是他什麽人,你怎麽替他道歉?”

林譽這是還想他親自道歉?

謝岫白翻了翻眼皮,“我……”

“他是我伴侶。”林澗說。

謝岫白懶懨懨挑釁的神色僵住了,本是狹長的眼眸瞬間睜大,驚訝地看著林澗。

林譽更是驚愕至極地看著他。

就連一旁盡力縮小存在感的管家的表情都凝固住了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擡起頭瞪大眼睛看著林澗。

用一石激起千層浪來形容都不恰當,林澗的話簡直是往走廊裏硬生生灌了幾頓液氮,在場幾人連呼吸都凍在一起。

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謝岫白。

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提了一下,又反應過來這不是個適合嬉皮笑臉的場合,手抵著唇清了清嗓子,硬是把嘴角壓了下來,眼睛若無其事看向看向一旁的天花板,深吸口氣。

林譽不敢置信地問:“你說什麽?”

“這是我男朋友,”林澗平淡地說,“年紀比較小不懂事,一時氣憤,說了不該說的話,還請您多包涵。”

“你!”林譽一股怒氣直沖大腦,整個腦子被怒火占據,完全停擺無法思考,熱血沖的耳膜鼓噪跳動,無數噪音在耳邊嗡嗡響。

他下意識擡起手。

林澗不是謝岫白,他就沒有想擋的意思,不躲不閃地站在原地,任憑疾風落下。

謝岫白皺眉想攔,被林澗扣著手臂擋在身後,焦急下脫口道:“哥……”

林譽手停在半空。

他或許不是個稱職的父親,但這麽多年來還從沒對幾個兒子動過手。

看著眼前這張冷淡不為所動的臉,他就像被刺了一下,拳頭狠狠握緊,一拳打向墻壁。

轟!墻壁硬生生被打出裂紋。

充滿童趣的恐龍塗鴉被打缺一半,灰塵粉末嘩啦而下。

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?”林譽額角青筋直跳,厲聲質問。

林澗點頭:“知道。”

“那你還……”林譽深吸幾口氣,堅決道,“立刻斷掉,我不同意。”

謝岫白還是忍不住心下一滯,不自覺去看林澗的表情。

早知道林譽會是這樣的反應,所以他這次來都只想借著曾經被收養的名義出口惡氣,沒想過要把這層關系捅開。

——林澗爺爺不同意,換到他父親身上,這個不同意的程度只會更深,態度更堅決。

謝岫白不是沒想過逼林澗表態,如果林家人堅決不同意,他要怎麽辦?

但到底還是不想林澗為難。

林澗其實沒什麽表情,他從踏進這裏之後做的最大的表情就是看謝岫白的那一眼,剩餘的時候就像尊精美的冰雕一樣,就連語氣都冒著冷氣:

“父親,我是個成年人,有資格選擇自己的伴侶。”

他就那樣直視著林譽,不躲不閃,然後用平鋪直敘的語氣說:“我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見。”

“只是告訴您這件事而已。”

林譽簡直要被他氣出腦溢血來,“資格?你有什麽資格?你別忘了,你是林家的繼承人,林家花了多少資源培養你,你爺爺在你身上寄托了多大的期望,你就這樣回報林家?”

“您大概是忘了,父親,”林澗目光落在他肩膀上,“我已經不欠林家什麽了。”

因為這場生日宴,林譽穿的同樣是手工定制的禮服,冷肅簡潔的款式,和陳雲舒繁麗到極致的高定禮裙截然不同,全身上下除了結婚戒指再也沒有其他裝飾。

而林澗看的地方,是他平日裏穿軍裝,佩戴將星的部位。

六年前,林譽帶軍奔赴白沙星,那時他的軍銜還是中將。

三年後,他回到首都星,肩上的金色將星已經從兩顆變成了三顆。

聯邦卡軍銜向來卡的嚴格,校級以上就是一部一天塹,更何況將級。

三年駐守邊關不足以讓他跨過這條界限,但是加上翠鳥星上數以萬計的星盜就足夠了。

這些星盜已經困擾聯邦太久了,給聯邦造成的損失金錢難以衡量,甚至幾度讓議會改朝換代,早已成了聯邦的一塊毒瘤。

三年前,林城意外去世,整個林家上下巨震。

林澗用自己一年的臥病不起,把這份潑天的功勞鑄成了林譽最後差的那節階等天梯,重新把林城死後搖搖欲墜的林家又送回了聯邦頂尖權貴家族的行列。

那時的林譽欣慰兒子終於成熟懂事,萬萬沒想到,林澗是這個意思。

——欠林家的,已經全部還給林家了。

誰也不能再用這個借口來幹涉他了。

林譽心中一陣苦澀,他居然從那麽早就開始籌劃這種事情了?

謝岫白吊起的心緩緩放下,回握了林澗的手,低垂的睫羽斂去所有神色。

時隔三年,他死纏爛打來找林澗,其實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情。

林澗明確表達過他會結婚而且不排斥聯姻,兩人分開三年,林澗了無音訊,他完全不知道林澗是不是已經完全放棄他了。

身邊是不是又有了新的人。

比如他一直帶在身邊,表現得很親近的修焠,從小認識的琳達,和他旗鼓相當的葵翎,以及其他隊員……

最無望的那些日子裏,他想不通是什麽樣的事情促使林澗這樣決絕地離開,甚至走投無路到疑心過林澗會不會是和陳嘉在一起了……

青梅竹馬,兩小無猜,兩家門當戶對,林澗對陳嘉也十分縱容,還親口承認過他對陳嘉有占有欲……

仔細數數,他有的陳嘉都有,萬一呢……

謝岫白被這些想法折磨的時候,飛去萬森星把陳嘉剮了逼問出林澗下落的心都有。

直到今天他才知道,其實林澗從沒有放棄過他。

劃拉——

明明是很輕微的聲音,但是在此刻安靜的走廊內卻非常明顯,急救室大門打開,擔架的滾輪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碾壓聲。

管家第一個發現:“先生,夫人出來了!”

林譽渾渾噩噩沒反應過來,管家拉了他一把,又說了一遍,他才渾身一震,“雲舒!”

陳雲舒已經醒了。

本就不是什麽大事,要不是身份特殊,醫生是想給她掛兩瓶水就走的,這會兒悠悠轉醒,睜眼看到林譽,眼眶立刻紅了。

“沒事了啊。”林譽安撫著她。

陳雲舒眼底蒙上一層水霧,一轉眼看到林澗,先是一喜,又一眼看到他身邊的謝岫白,臉色頓時慘白下去。

林澗沒有再把她氣暈過去一次的意思,拍拍謝岫白示意他放開,整了整袖子,朝陳雲舒走去。

陳雲舒立刻緊緊拽著他的袖子,把他往身旁拉。

林澗配合地彎腰:“母親。”

陳雲舒臉上的妝容已經被傭人擦掉了,素顏也還是很漂亮,只是眼睛周圍顯出幾條細紋,哽咽著說不出話來。

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女人來說,這已經算是年輕得過分的一張臉了。

大概是自私吧,什麽都不考慮,只考慮自己的人,果然是不容易老,只會把別人變得心力交瘁,謝岫白冷冷地想。

“……”陳雲舒久久望著林澗,唇瓣張合,淚如雨下。

林譽摸著她頭發,低聲勸慰,想讓林澗也說兩句,一擡頭走了下神。

這對母子站的足夠遠的時候,都能看出兩人之間的血緣關系,實在是太像了,眉眼鼻子唇,就連臉部輪廓都是相似的優美,何況這樣貼近來看。

三人聚在一起的時候,無需多言,血管裏一脈相承的血液都足以讓他感到親切,一家三口的溫馨脈脈難言,簡直就像是……

他期待這幅畫面,已經期待了很久一樣。

林譽都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鼻子一酸的一天。

陳雲舒淚眼婆娑,“林澗,你是不是……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歡我?”

這個從小美到大,把精致當做畢生追求的女人很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,發絲松散,眼淚橫流,唇瓣開裂起皮,纖瘦的手指抓著兒子的手。

“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錯的,也覺得我不配嫁進林家,不配做一個母親?你是不是也是像你爺爺那樣想的?”她嗆咳起來,渾身顫抖,“我只是……只是想追求夢想,我有錯嗎?”

“好了好了……”林譽安慰。

“林夫人,”謝岫白不耐煩了,“您又想把什麽帽子扣在林澗頭上?”

林澗低聲道:“小白。”

再說兩句陳雲舒就真暈過去了,陳雲舒身體承受不住,他也還有話要和陳雲舒說。

謝岫白不滿:“她脆弱她就有理全世界都要讓著她嗎?這是什麽道理?我真的不懂。”

“——誰阻止她去追夢了嗎?林家每年給她辦畫展、參加慈善晚宴、參加拍賣會、買藝術品買珠寶的錢少了嗎?”

“誰說她了嗎?哦,你爺爺說了,那關你什麽事啊?真就爺爺和媽掉河裏先撈誰嗎?”

林澗:“……你少說兩句。”

“冷靜不了,我忍她很久了,”謝岫白難得對他沒好氣,他轉向陳雲舒,“林夫人,我真想和你說一句,你想當藝術家,可以當然沒問題,本來就沒人攔你,現在林澗爺爺也不在了,更沒誰攔你了,你愛當就當,我完全尊重你的理想你的追求你的個人意願,你沒時間也不想管兒子,也可以,反正他也這麽大了,不需要你這個媽也餓不死。”

“但你不能既追求了夢想,又成功轉嫁了帶孩子的煩惱,還指望你沒養過一天的孩子當個孝子賢孫,事事對你言聽計從,溫順貼心吧?木偶人都沒這麽糟蹋的!”

“你能不能把他當個人?他和你那些藝術品和畫不一樣!”

“人不能這麽貪心你知道嗎?”

林譽原本幾次想打斷謝岫白的話,都被他密不透風的語句堵了回來,聽到後面,喉嚨幾陣幹澀,只能更緊地握著陳雲舒的手。

陳雲舒被他說得臉色煞白,眼睛幾欲閉上,快要喘不過氣來似的,林譽正要去找醫生,她忽然睜開眼,盯住林澗,執拗地問:“林澗,我要聽你說,你是不是……”

“不是。”林澗說。

陳雲舒堵在胸口穿不上來氣的堵塊在這句毫不猶豫的話語裏消散,她露出一絲笑容,握緊了林澗的手,正要開口。

林澗緊接著說:“母親,其實您不用擔心這些,我完全尊重你的個人意願和選擇——”

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,垂下眼。

陳雲舒仰望著他,完全能看到他垂落的純黑的額發,還有額發下,輕煙一樣朦朧散開的碧色瞳孔,輕飄飄地落在她臉上。

她這才發現林澗的臉色看上去不比她要好多少。

陳雲舒被他看得莫名不安,將將要揚起的笑容就這樣消散了。

林澗握著她的手,用一種很輕的,呵護名貴瓷器一樣的聲音說:“我依然很感激您,從前是因為爺爺林叔和陳嘉,現在還有小白——無論發生什麽,這世界上總有我喜歡的人,這樣讓我覺得這個世界是很好的,值得我為了它停留的……”

“所以我完全尊重你的選擇,尊重你的自由——無論是選擇做我母親還是成為一個藝術家的自由,亦或者是放棄掉一部分自由做弟弟的母親的自由。”

“這些都是您作為一個獨立的人應該擁有的權利,不能因為我是您兒子就自私地剝奪掉您追求夢想的資格,成為拖你後腿的累贅。”

他彎下腰,很輕地抱了一下陳雲舒。

大概從他出生之後,就再也沒和自己的母親如此親近過,林澗停留了一瞬。

陳雲舒身上溫暖柔和的香味讓他有片刻的失神。

林澗眼睫很輕地眨了一下,拍拍她的肩,用手指擦掉陳雲舒臉上糊成一片的淚水,柔和地說:“我尊重您——”

“現在,也希望您能尊重我的自由。”

——時至今日,他仍然保有愛上某個人的能力,但他已經完全喪失了愛上“母親”的能力。

他尊重陳雲舒不喜歡他的自由。

現在,輪到陳雲舒尊重他不喜歡她的自由了。

陳雲舒仿佛預感到什麽,眼睛睜大,淚水大顆大顆地滑落出去,眼眶紅的要滴出血,更加劇烈地嗆咳起來,一邊搖頭一邊伸手去抓林澗的手,聲音哽咽難以成句。

然而已經遲了。

一更,二更在晚上九點Ov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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